坎坷记愁（4）
雇骡急返，芸正形容惨变，咻咻涕泣。见余归，卒曰：“君知昨午阿双卷逃乎？倩索，今犹。失物，系伊母临再三交托，今若逃归，江阻，已觉堪虞，倘其父母匿图诈，将奈何？且何颜见盟姊？”余曰：“请勿急，卿虑深矣。匿图诈，诈其富，夫妇两肩担口耳，况携半载，授衣分食，未稍加扑责，邻咸知。此实奴丧良，乘危窃逃。华盟姊赠匪，彼颜见卿，卿何反谓颜见彼耶？今呈县立案，杜患。”芸闻余言，似稍释。此梦呓语，呼“阿双逃矣”，或呼“憨何负”，病势增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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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欲延医诊治，芸阻曰；“妾病始因弟亡母丧，悲痛甚，继感，由忿激，平素虑，满望努力做媳妇，，至头眩、怔忡诸症毕备，谓病膏盲，良医束，请勿益费。忆妾唱随二十三，蒙君错爱，百凡体恤，顽劣见弃，知君，婿此，妾已此憾！若布衣暖，菜饭饱，室雍雍，优游泉石，沧浪亭、萧爽楼处境，真烟火神仙矣。神仙几世才修，辈何，敢望神仙耶？强求，致干造物忌，即魔扰。因君太，妾薄命耳！”因呜咽言曰：“百，终归死。今相离，忽焉长别，终奉箕帚、目睹逢森娶妇，此实觉耿耿。”言已，泪落豆。余勉强慰曰：“卿病八，恹恹欲绝者屡矣，今何忽断肠语耶？”芸曰：“连梦父母放舟接，闭目即飘，云雾，殆魂离躯壳存乎？”余曰：“此神收舍，服补剂，静调养，安痊。”芸唏嘘曰：“妾若稍机-线，断敢惊君听闻。今冥路已近，苟再言，言矣．君亲，流离颠沛，皆由妾故，妾死则亲挽回，君亦免牵挂。堂春秋高矣，妾死，君宜早归。力携妾骸骨归，妨暂居此，待君将耳。愿君另续德容兼备者，奉双亲，抚遗，妾亦瞑目矣。”言至此，痛肠欲裂，觉惨恸。余曰：“卿果相舍，断再续理，况‘曾经沧海难水，除却巫山云’耳。”芸乃执余更欲言，仅断续叠言“世”二宇，忽喘口噤，两目瞪视，千呼万唤已言。痛泪两，涔涔流溢．既喘沥微，泪渐干，灵缥缈，竟尔长逝！嘉庆癸亥三月三十。，孤灯盏，举目亲，两空拳，寸欲碎。绵绵此恨，曷其极！
承吾友胡省堂十金助，余尽室，变卖空，亲殓。呜呼！芸流，具男襟怀才识。归吾门，余奔走衣食，馈缺乏，芸纤悉介。及余居，惟文字相辩析已。卒疾病颠连，赍恨，谁致耶？余负闺良友，何胜哉？！奉劝世间夫妇，固彼此相仇，亦笃。话云“恩爱夫妻头”，余者，车鉴。
回煞期，俗传魂必随煞归，故居铺设，且须铺旧衣床，置旧鞋床，待魂归瞻顾，吴相传谓“收眼光”。延羽士法，先召床遣，谓“接眚”。邗江俗例，设酒肴死者室。尽，调“避眚”。故因避被窃者。芸娘眚期，房东因居避，邻嘱余亦设肴远避。众冀魄归见，姑漫应。乡张禹门谏余曰：“因邪入邪，宜信其，勿尝试。”余曰：“避待者，正信其。”张曰：“回煞犯煞利，夫即或魂归，业已阴阳间，窃恐欲见者形接，应避者反犯其锋耳。”余痴昧，强曰：“死命。君果关切，伴何？”张口：“门外守，君异见，呼即入。”余乃张灯入室，见铺设宛音容已杳，禁伤泪涌。恐泪眼模糊失欲见，忍泪睁目，坐床待。抚其遗旧服，香泽犹存，觉柔肠寸断，冥昏。转念待魂，何遽睡耶？目四，见席双烛青焰荧荧，缩光豆，毛骨悚，通体寒栗。因摩两擦额，细瞩，双焰渐，高至尺许，纸裱顶格几被焚。余正借光四顾间，光忽缩。此舂股栗，欲呼守者进观，转念柔魂弱魄，恐盛阳逼，悄呼芸名祝，满室寂，见，既烛焰复明，复腾矣。告禹门，服余胆壮，知余实痴耳。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