坎坷记愁（5）
芸，忆靖“妻梅鹤”语，号梅逸。权葬芸扬州西门外金桂山，俗呼郝宝塔。买棺，遗言寄此。携木主乡，吾母亦悲悼，青君、逢森归，痛哭服。启堂进言曰：“严君怒犹未息，兄宜仍往扬州，俟严君归，婉言劝解，再专札相招。”余遂拜母别，痛哭场，复至扬州，卖画度。因常哭芸娘墓，影单形，备极凄凉，且偶经故居，伤惨目。重阳，邻冢皆黄，芸墓独青，守坟者曰：“此穴场，故气旺。”余暗祝曰：“秋风已紧，身尚衣单，卿若灵，佑图馆，度此残，持乡信息。”未几，江幕客章驭庵先欲回浙江葬亲，倩余代庖三月，备御寒具。封篆署，张禹门招寓其。张亦失馆，度岁艰难，商余，即余资二十金倾囊借，且告曰：“此本留亡荆扶柩费，俟乡音，偿。”即寓张度岁，晨占夕卜，乡音殊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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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甲三月，接青君信，知吾父病。即欲归苏，恐触旧忿。正趑趄观望间，复接青君信，始痛悉吾父业已辞世。刺骨痛，呼莫及。暇计，即星夜驰归，触首灵，哀号流血。呜呼！吾父辛苦，奔走外。余肖，既少承欢膝，未侍药床，孝罪何逭哉！吾母见余哭，曰：“汝何此始归耶？”余曰：“儿归，幸青君孙信。”吾母目余弟妇，遂默。余入幕守灵至七，终告，丧商者。余问已缺，故亦颜询问。
，忽向余索逋者登门饶舌，余应曰，“欠债，固应催索，吾父骨肉未寒，乘凶追呼，未免太甚。”私谓余曰：“等皆招使，公且避，向招者索偿。”余曰：“欠偿，公等速退！”皆唯唯。余因呼启堂谕曰：“兄虽肖，并未恶端，若言嗣降服，未纤毫嗣产，此次奔丧归，本，岂产争故耶？丈夫贵乎立，既身归，仍身耳！”言已，返身入幕，觉恸。叩辞吾母，走告青君，将走深山，求赤松世外矣。
青君正劝阻间，友夏南熏字淡安、夏逢泰字揖山两昆季寻踪至，抗声谏余曰：“庭若此，固堪忿，足父死母尚存，妻丧未立，乃竟飘世，安乎。”余曰：“则何？”淡安曰：“奉屈暂居寒舍，闻石琢堂殿撰告假回籍信，盍俟其归往谒？其必位置君。”余曰：“凶丧未满百，兄等老亲堂，恐未便。”揖山曰：“愚兄弟相邀，亦君。足执便，四邻禅寺，方丈僧与余交善，足设榻寺，何？”余诺。青君曰：“祖父遗房产，三四千金，既已分毫取。岂囊亦舍耶？往取，径送禅寺父亲处。”因囊外，转吾父遗图书、砚台、笔筒数件。
寺僧安置予悲阁。阁南向，向东设神像，隔西首间，设月窗，紧佛龛，佛者斋食。余即设榻其，临门关圣提刀立像，极威武。院银杏株，三抱，荫覆满阁，夜静风声吼。揖山常携酒果酌，曰：“足独处，夜深寐，畏怖耶？”余口：“仆坦直，胸秽念，何怖？”居未几，雨倾盆，连宵达旦三十条，虑银杏折枝，压梁倾屋。赖神默佑，竟恙。外墙坍屋倒者胜计，近处田禾俱被漂。余则与僧画，见闻。七月初，始霁，揖山尊号几莼芗交易赴崇明，偕余往，代笔书券二十金。归，值吾父将安葬，启堂命逢森向余曰：“叔因葬乏，欲助二十金。”余拟倾囊与，揖山允，分帮其半。余即携青君先至墓，葬既毕，仍返悲阁。九月杪，揖山田东海永寨沙，偕余往收其息。盘桓两月，归已残冬，移寓其雪鸿草堂度岁。真异姓骨肉。
乙丑七月，琢堂始门回籍。琢堂名韫玉，字执，琢堂其号，与余角交。乾隆庚戌殿元，四川重庆守。白莲教乱，三戎马，极劳绩。及归，相见甚欢，旋重九挈眷重赴四川重庆任，邀余往。余即四别吾母九妹倩陆尚吾，盖先君故居已属矣。吾母嘱曰“汝弟足恃，汝须努力。重振声，全望汝！”逢森送余至半途，忽泪落已，因嘱勿送返。舟京口，琢堂旧交王惕夫孝廉淮扬盐署，绕往晤，余与偕往，顾芸娘墓。返舟由长江溯流，路游览名胜。至湖北荆州，升潼关观察信，遂留余雨其嗣君敦夫眷属等，暂寓荆州，琢堂轻骑减至重庆度岁，遂由历栈任。丙寅二月，川眷始由水路往，至樊城登陆。途长费短，车重，毙马折轮，备尝辛苦。抵潼关甫三月，琢堂升山左廉访，清风两袖。眷属偕，暂借潼川书院寓。十月杪，始支山左廉俸，专接眷。附青君书，骇悉逢森四月间夭亡。始忆送余堕泪者，盖父永诀。呜呼！芸仅，延其嗣续耶！琢堂闻，亦浩叹，赠余妾，重入春梦。此扰扰攘攘，知梦醒何耳。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