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斋志异（三十三）（5）
更既深，忽闻隔院纷拏。隔院父居，惊疑。近壁凝听，闻怒声曰：“教汝速即刑，便赦汝！”少顷似加搒掠，呻吟绝者，真其父。捉戈欲往，佟止曰：“此恐理，宜审万全。”皇请教，佟曰：“盗坐名相索，必将甘焉。君骨肉，宜嘱妻；启户君警厮仆。”诺，入告其妻。妻牵衣泣。壮念顿消，遂共登楼，寻弓觅矢，备盗攻。仓皇未已，闻佟楼檐笑曰：“贼幸矣。”烛已杳。逡巡，则见翁赴邻饮，笼烛方归；惟庭编菅遗灰焉。乃知佟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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异史氏曰：“忠孝，血性；古臣死君父者，其初岂遂提戈壮往哉，皆转念误耳。昔解缙与方孝儒相约死，卒食其言；安知矢约归，听床头呜泣哉？”
邑快役某，每数归，妻遂与赖通。归，值少房，疑，苦诘妻。妻服。既床头少遗物，妻窘词，惟长跪哀乞。某怒甚，掷绳，逼令缢。妻请妆服死，许。妻乃入室理妆；某酌待，呵叱频催。俄妻炫服，含涕拜曰：“君果忍令奴死耶？”某盛气咄，妻返走入房，方将结带，某掷盏呼曰：“咍，返矣！顶绿头巾，或压死耳。”遂夫妇初。此亦绅者类，笑。
辽阳军
沂水某，明季充辽阳军。辽城陷，乱兵杀；头虽断犹甚死。至夜执簿，按点诸鬼。至某，谓其宜死，使左右续其头送。遂共取头按项，群扶，风声簌簌，移，置。视其则故。沂令闻，疑其窃逃。拘讯其，颇信；审其颈少断痕，将刑。某曰：“言凭信，请寄狱。断头假，陷城假。设辽城恙，受刑未晚。”令。数辽信至，言，遂释。
张贡士
安丘张贡士，寝疾，仰卧床头。忽见头，长仅半尺；儒冠儒服，俳优状。唱昆山曲，音调清彻，白、名贯，与；唱节末，皆其平遭。四折既毕，吟诗。张犹记其梗概，述。
高西园云：“向读渔洋先《池北偶谈》，见记头者，安丘张某。余素善安丘张卯君，必其宗属。晤间问及，始知即卯君。询其本末，云：病，记昆山曲者，字遗，皆录册。其嫂夫祥语，焚弃。每酒边茶余，犹记其尾声，常举诵客。今并识，广异闻。其词云：“诗云曰休讲，‘平丈’（相传村塾师训童读论语，字讹谬。其尤堪笑者，读‘郁郁乎文哉’‘平丈’）。全凭佛留百二十（村塾训蒙书，名《庄农杂字》。其章云：“佛留百二十，惟庄农打头强，鄙俚）。”玩其语，似其平寥落，晚农塾师，主慢，曲。者：夙世老儒，其卯君身乎？卯君名辛，善汉隶篆印。
爱奴
河间徐，设教恩。腊初归，途遇叟，审视曰：“徐先撤帐矣。明岁授教何？”答曰：“仍旧。”叟曰：“敬业姓施。舍甥延求明师，适托某至东疃聘吕廉，渠已受贽稷门。君苟，束仪请倍恩。”徐约辞。叟曰：“信君。新岁尚远，敬黄金两贽，暂留教，明岁另议何？”徐。叟骑呈礼函，且曰：“敝遥矣。宅綦隘，饲畜艰，请即遣仆马，散步亦佳。”徐，李寄叟马。
三四许，既暮，始抵其宅，沤钉兽环，宛世。呼甥拜，十三四岁童。叟曰：“妹夫蒋南川，旧指挥使。止遗此儿，颇钝，娇惯耳。先月善诱，胜十。”未几设筵，备极丰，酒食，皆婢媪。婢执壶侍立，约十五六，风致韵绝，窃。席既终。叟命安置床寝，始辞。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