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斋志异（二十七）（4）
胡四娘
程孝思，剑南，少惠文。父母俱早丧，赤贫，衣食业，求佣胡银台司笔札。胡公试使文，悦，曰：“此长贫，妻。”
银台三四，皆褓论亲；止少四娘孽，母早亡，笄未字，遂赘程。或非笑，惛髦乱命，公弗顾，除馆馆，供备丰隆。群公鄙与食，婢仆咸揶揄焉。默默较短长，研读甚苦，众旁厌讥，程读弗辍，群鸣钲锽聒其侧，程携卷读闺。初，四娘未字，神巫知贵贱，遍观，谀词，惟四娘至，乃曰：“此真贵！”及赘程，诸姊妹皆呼“贵”嘲笑，四娘端重寡言，若罔闻。渐至婢媪，亦率相呼。四娘婢名桂儿，颇平，言曰：“何知吾郎君，便贵官耶？”二姊闻嗤曰：“程郎贵官，抉眸！”桂儿怒言曰：“尔，恐舍眸！”二姊婢春香曰：“二娘食言，两睛代。”桂儿益恚，击掌誓曰：“管教两丁盲！”二姊忿其语侵，立批，桂儿号哗。夫闻知，即亦否，微哂焉。桂儿噪诉四娘，四娘方绩，怒亦言，绩若。
公初度，诸婿皆至，寿仪充庭。妇嘲四娘曰：“汝祝仪何物？”二妇曰：“两肩荷口！”四娘坦，殊惭怍。见其类痴，愈益狎。独公爱妾李氏，三姊，恒礼重四娘，往往相顾恤。每谓三娘曰：“四娘内慧外朴，聪明浑露，诸婢皆其包罗知。况程郎昼夜攻苦，夫岂久者？汝勿效尤，宜善，相见。”故三娘每归宁，辄加相欢。
，程公力入邑庠。明，使科试士，公适薨，程缞哀，未与试。既离苫块，四娘赠金，使趋入“遗才”籍。嘱曰：“曩久居，被呵逐者，徒老父，今万分矣！倘吐气，庶回尚耳。”临别，李氏、三娘赂遗优厚。程入闱，砥志研思，求必售。何放榜，竟被黜。愿乖气结，难旋，幸囊资泰，携卷入。妻党任京秩，恐见诮讪，乃易旧名，诡托居，求潜身门。东海李兰台见器，收诸幕，资膏火，纳贡，使应顺举，连战皆捷，授庶吉士。乃实言其故。李公假千金，先使纪纲赴剑南，治。胡郎父亡空匮，货其沃墅，因购焉。既，贷舆马往迎四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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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，程擢，邮报者，举宅皆恶闻；审其名字符，叱。适三郎完婚，戚眷登堂餪，姊妹诸姑咸，惟四娘见招兄嫂，忽驰入，呈程寄四娘函信，兄弟视，相顾失色。筵诸眷客始请见四娘，姊妹惴惴，惟恐四娘衔恨至。何，翩竟。申贺者，捉坐者，寒暄者，喧杂满屋。耳听，听四娘；目视，视四娘；口，四娘：四娘凝重故。众见其靡短长，稍安帖，争盏酌四娘。方宴笑间，门外啼号甚急，群致怪问。俄见春香奔入，血沾染，共诘，哭。二娘呵，始泣曰：“桂儿逼索眼睛，非解脱，几抉矣！”二娘惭，汗粉交。四娘漠；合坐寂语，各始告别。四娘盛妆，独拜李夫及三姊，门登车。众始知买墅者，即程。四娘初至墅，什物阙。夫及诸郎各婢仆、器具相赠遗，四娘受；惟李夫赠婢受。居何，程假归展墓，车马扈云。诣岳，礼公柩，次参李夫。诸郎衣冠既竟，已升舆矣。胡公殁，群公竞资财，柩弗顾。数，灵寝漏败，渐将华屋山丘矣。程睹悲，竟谋诸郎，刻期营葬，尽礼。殡，冠盖相属，咸嘉叹焉。
程十余历秩清显，凡遇乡党厄急罔极力。二郎适命被逮，直指巡方者，程谱，风规甚烈。郎浼妇翁王观察函致，殊裁答，益惧。欲往求妹，觉颜，乃持李夫书往。至，敢遽进。觑程入朝，诣。冀四娘念足义，忘睚眦嫌。阍既通，即旧媪，导入厅，具酒馔，亦颇草草。食毕，四娘，颜温霁，问：“哥忙，万何暇枉顾？”郎五体投，泣述。四娘扶笑曰：“哥男，此何，直复尔尔？妹流，几曾见呜呜向？”郎乃李夫书。四娘曰：“诸兄娘，各求父兄即矣，何至奔波此？”郎词，顾哀。四娘色曰：“跋涉省妹，乃讼求贵耶！”拂袖径入。郎惭愤。归详述，诟詈，李夫亦谓其忍。逾数二郎释放宁，众喜，方笑四娘徒取怨谤。俄四娘遣价候李夫。唤入，仆陈金币，言：“夫二舅，遣甚急，未遑字覆。聊寄微仪，代函信。”众始知二郎归，乃程力。三娘渐贫，程施报逾常格。李夫，迎养若母焉。（未完待续）